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请相信,西西弗是幸福的
2020-08-04 10:51:00  作者:颜云霞  来源:新华日报

对于“小镇做题家”,笔者是感同身受的。不会忘记,大学里第一次进入电脑房时的窘迫和胆怯,“一二·九”合唱练习时看到同学轮流弹奏钢琴的惊异和艳羡,无意间听到室友与人畅聊尼采和叔本华时的迷惘和茫然……那无数个小瞬间里,因学识和眼界的差距造成的尴尬和自卑,比秋天西门外那片金黄的银杏叶更鲜亮,比女生宿舍侧边小径上熟透落地的、被人践踏的柿子更刺目。

人生最绚烂的那刻永久停留在高考,成为很多“小镇做题家”的怨念与不甘。是呀,那是个多么纯粹的阶段!只要努力学习、不断刷题,就能取得好成绩。然而,一旦进入大学、社会,刷题不再是唯一,应试不再是必须,竞争也不再以分数论高下,而所谓的“资源”“人脉”之说甚嚣尘上,“小镇做题家”的心理落差是自然的、显见的。曾几何时,鱼跃龙门海天阔,难免有天之骄子的自诩;但时至今日,自顾支离身碌碌,一切终抵不过沦为庸常的现实。作为旁人,大可指责“小镇做题家”们的自怨自艾,但只有经历过的人,才更懂得其间成长的痛苦、否思的艰难。

这痛苦、这艰难,就在于学会让自己与环境自洽。人必然是情境中的人,现在的你必然是你与环境共同塑造的结果。“小镇做题家”这一标签的出现,从社会层面看,触及的是城乡之间的教育差异——于多数乡镇学子而言,高中生涯无非就是一场文山题海的跋涉,而许多大城市学子相对接触更多教育资源、拥有更多人生选择;从个人层面看,揭示的是从来没有一蹴而就、一劳永逸的成长——高考不过人生中的一道关卡,未来还有无数的关卡等着去闯、等着去攻,与其说“社会不再给你刷题的机会”,倒不如说是出题的方式变了、答题的技巧变了。换而言之,人生仍然是一场答题,差异在于你是想重复过去的自己,还是发现并成就悄然变化的自己,正如那日复一日推石上山的西西弗。

古希腊神话中,西西弗得罪了诸神,诸神便惩罚他推动巨石到山顶。每当他用尽全力,将巨石推近山顶时,巨石就会从他的手中滑落,滚到山底。西西弗只好重新走下去,将巨石向山顶再奋力推去,日复一日、永无止息。这是一个悲壮的故事,充满了宿命感和无力感,但加缪看到了其中心灵的超越。他说:“这个时辰就像一次呼吸,恰如他的不幸肯定会再来,此时此刻便是觉醒的时刻。”学会自我接纳,在不幸和失败的接纳中,拥有坦然面对的力量,“觉醒的时刻”也将是个人面对自我、面对挑战的高光时刻。“小镇做题家”们,无须抱怨自己过去的成长环境,也无须沉溺于当下的“不尽如人意”,而应笃定“攀登山顶的拼搏本身足以充实一颗人心”。

“那岩石的每个细粒,那黑暗笼罩的大山每道矿物的光芒,都成了他一人世界的组成部分。”西西弗每一次推动巨石,都是一次自我潜能的撬动,“小镇做题家”何妨把这“题”继续做下去!请相信,西西弗是幸福的。

来源:新华日报   编辑:王逸男